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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31

《奇鸟行状录》是一本不同于早期村上作品的小说，渲染的不是小资情调，而是一种深刻的思考。思考的问题是：无谓的暴力从何而来？这个时期的村上，写作时喜欢多条线索并行进行，一如他在《海边的卡夫卡》和《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双线并行的风格一样，只不过这部小说的线索更多更复杂，更富奇幻色彩。男主角家的猫丢了，后来妻子久美子也莫名地离他而去，于是，从寻猫到寻妻，无事可做的男主角踏上了寻求真相的道路，猫很快就找到了，但是妻子一直不归来，逐渐，男主角发现妻子的哥哥绵谷升和妻子的离开有关，于是就和这个他并不喜欢的政客打起了交道，在这个过程中，男主角遇到了笠原May、加纳克里他、加纳马耳他、间宫中尉、肉豆蔻、肉桂等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段奇特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所围绕的中心就是：暴力。无论是绵谷升对女性的暴力，还是日本人对中国人以及动物园里动物的暴力，或是俄国人对日本人的暴力，或是剥皮鲍里斯的暴力，或者是男主角挥动棒球棒的暴力……所有的情节都在引导读者思考，这些暴力从何而来？

暴力，本是动物界常见的争端解决方式，可对于人类来说，暴力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因此，暴力从何而生，就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了。有人认为，暴力源于冲动；有人觉得，武力解决是所有和平努力失败之后不得不采取的手段；也有人认为，暴力有时候能起到直接而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奇鸟行状录》中，我们看到的却是另一种解读，日本和俄蒙军队在诺门坎那场既无战略意义也无战术意义的战斗，只不过是法西斯制度下，交战双方士兵不得不展开的暴力；在绵谷升的世界里，暴力大概只是他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这种暴力类似于日本军国主义，有时有目的性，如剥皮鲍里斯一样，通过暴力威慑和取得利益，有时仅仅是为了施暴而施暴，表现出的是一种无谓的暴力，但更为可怖。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时候，暴力之产生，既非利益驱使，也非冲动使然，纯粹是暴力的一种自我表达。有时候，这样的暴力来自于某一个人，有时候，来源于某一个群体，有时候，来自于某一个国家。相对于冲动、或是争夺，这种无谓的暴力是破坏性更强的暴力，大部分时候，它与疯狂掠夺的暴力并行，一面攫取地位和财富，一面体会尽情施暴的快感。绵谷升这个人物，就是这种行为的代表。尽管在小说中，并没有描述他施暴的具体形状，但是，男主角对他的厌恶，以及那些受害者表现出来的状态，无不强化着作者对这种人物的憎恶。对剥皮鲍里斯行径的详述正是对绵谷升的影射：在无须掩饰时，有剥皮鲍里斯这样的恶魔，而道貌岸然下，也有绵谷升这样的恶棍。暴力的存在，并不拘泥于时代，在不同的境况下，有不同的表现方式，但本质是相同的。

如果只是对绵谷升这种恶人的贬抑，力度仍然不够。以间宫中尉为视角的战争中的日本，也许才是小说所要最终表达的内容：即对战争的反思。日本怎么会成为一个绵谷升一样的国家？一方面获得了地位和财富，一方面肆意地欺凌周围的弱小。这种思考，由人及国，由小见大，才是最为深刻的。

绵谷升这样的人物不会缺少，而法西斯国家或许也不会绝迹。久美子亲手结束了绵谷升的性命，间宫中尉向剥皮鲍里斯举起了手枪但没能成功，两个暴力的象征一个被受害者干掉，一个活了下来。抹去个别的暴力很容易，而一个国家对于战争暴行的反省，还需要很长时间。

《奇鸟行状录》，村上春树著，林少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8月第一版，722页，42万6千字，3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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