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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20

《基督山恩仇记》我读过两遍，第一遍是在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在上学。最近又重读了一批各国名著，其中就选中了这一本法国通俗小说。再读《基督山恩仇记》，依然为小说构思的巧妙、情节的跌宕和笔法的精彩而深深叹服，学生时代读这本书的感受又浮上心头，有张力、有质感、有意思、很过瘾。但与第一次阅读后不一样的是，除了上述对作品文学技巧方面的直观感觉之外，又多了一些对作品内在品质的思考。

好的作品就是这样：每一次阅读，都会有不同的体会，因为书虽然是一样的，但阅读的人已不同，此时的我与彼时的我相比已经有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变化。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阅读体验，这和个人的经历、见识、心境和知识结构相关。有人说阅读就好像和作者在聊天，聊天是一种互动，而非作者单方面的灌输。作者在向读者娓娓道来的时候，读者也在不断向作者发问求解。也许学生时代的我向大仲马提出的问题只能是“你怎么能把故事写得这么有趣？”而这一次，我显然会提出不同的问题。

《基督山恩仇记》是一个经典的越狱加涅槃的故事，这样的情节一次次地被影视文艺作品使用。主要的思路都是主角含冤入狱，历经一番磨难，在狱中得到了大量财富的线索，越狱后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白马轻裘，阳光海岸，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比如一九九四年那部著名的奥斯卡遗珠——《肖申克的救赎》，男主角被冤为杀妻凶手，锒铛入狱，从一名银行家变成了囚犯，在监狱里倍受屈辱，但靠着对自由的向往，通过坚持十几年的执著挖掘，终于从地道成功越狱，并卷走了监狱长的财富。而《基督山恩仇记》中的爱德蒙·唐泰斯也是从一名春风得意的候任船长沦为囚犯，最后通过移花接木的手段越狱。很难比较蒂姆·罗宾斯钻出肮脏下水道的呐喊和爱德蒙被抛下悬崖时的狂呼哪个更令人震撼，但可以肯定的是，两者都是文学艺术史上经典的瞬间。又比如经典的FOX电视剧《越狱》，米勒原本是一名结构设计师，有令人艳羡的地位和薪金，但为了搭救他哥哥自我设计入狱，又巧妙越狱，并在狱中获得了宝藏埋藏的所在。还可以类比的是维克多·雨果的名著《悲惨世界》，冉阿让因为偷了块面包换来了十九年苦役，他并没有成功越狱，而是服完了刑期，但出狱后，也成了身份地位显赫、拥有大量财富的市长。这种故事情节利用强烈的反差来达到艺术的感染，和武侠小说中穷小子潦倒破落到极点掉入山洞忽然获得盖世武功秘籍成为高手的惯用程序有异曲同工之妙，堪称成年人的童话故事。

这种情节的特点大概可以回答我第一次读此书时的问题，是这种巧妙而反差极大的情节使其具有很强的可读性，趣味横生。但这只是情节的特色，若只有这情节，《基督山恩仇记》不过是一本普通的通俗小说，或许足以排遣闲闷，但难以跻身经典行列。而实际上，这本书自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问世以来，无数次被再版、翻译、改编，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经典之著，成为人类文学史宝库中永恒的瑰宝。这也正是我再读《基督山恩仇记》时想要问作者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让你的作品永恒？”

如果《基督山恩仇记》这本书用四个字概括，那就是“越狱”和“复仇”，而从篇幅上看，“越狱”只占了六分之一，“复仇”则占了绝大部分篇幅。这里的复仇并非简单的一解心头恨，基督山伯爵通过巧妙的安排，使参与陷害他的三个仇人各有不同的报应：为了夺爱而陷害唐泰斯并占有他的爱人的人妻离子散、身败名裂而自杀；为了嫉妒而陷害唐泰斯并谋取他船长地位的人最终破产；为了自己的仕途而枉法唐泰斯的法官家破人亡、丑事败露而发疯。好一出现世报！大仲马用自己锋利的笔触，不但帮助唐泰斯伸张了正义，更贬抑了嫉妒、贪婪、阴险和自私，清除了这世间的一切丑恶。在阅读的时候，人们会有一种入戏的感觉，对于作品中的丑恶，读者很容易就当成了自己身边的恶行。因此，看到唐泰斯被害得凄凄惨惨的时候，读者们会忍不住冲进情节之中，去帮助他完成正义的复仇。高明之处在于，大仲马不仅完成了正义的审判，甚至做的更多，他在这复仇之中蕴含了更多因果报应的成分。而且不仅仅是审判，对于那些曾经在危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的人，比如善良的船东，基督山伯爵也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对于纯真的海蒂，基督山伯爵倾注了真情。在惩恶的同时扬善，让这部作品充满了人性的主旋律，只要真善美是永恒的，人性的普世价值是不变的，大仲马的这部作品就是永恒的。

两次阅读这本书，第一次读出了趣味，第二次体会到永恒。也许再有机会重读，大仲马还会告诉我更多，正如他在《基督山恩仇记》中向我们表达的：“人类的一切智慧都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我等待着和这位伟大作家第三次交谈，也希望他能教给我更多。

（本文在沙河口区2013年纪念世界读书日活动中，获得第六届“佳书感悟”暨“我与世界名著”读书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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